所谓完美的文章并不存在，就像完美的绝望不存在一样。
——日本小说家 村上春树 《听风的歌》
***
我可能死了。请不要叫醒我。
我对我的人生，已经充满了绝望。
能拯救（施舍）我的，只有美好的睡梦，还有与现实脱节的短暂的，片段的时刻。
我可能死了。我可能没有死。
无论如何，请不要叫醒我。
因为我已经绝望了，彻底的，毁灭性的，完结型的……
这不是我的无病呻吟。
我绝望了。
这是我那张笑面之下的真相……
我绝望了。
希望一切，都——归零，吧。
归零。
***
央京，某处，某家咖啡店的二楼。
神无惑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，川流不息的人潮与车潮，即使隔了一片厚度足够的玻璃，外界的噪音还是那么的刺耳。桌子上有一盘吃得干净的餐盘，看起来很有质感的刀叉，盘子的旁边，放着一朵曼陀罗华。那是一位现在以卖花为业，会算命的前致命女杀手给他的。这朵花象征了神无惑的命运。神无惑本想要把花随便丢掉，但是想了一下，想了很久，不知道想些什么——总之，过了很久了，这花还在他的手上。
“……”神无惑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，是那么的均匀，微弱，有节奏，调节得很好。神无惑的呼吸声很弱，身上多余的动静一点也没有，丝毫不差，丝毫不动摇，也因此——存在感被自身削弱，现在周围的人，几乎无法分辨神无惑与周围景物的差别，把他视作是景物的一部分，而无法看见，眼睛对焦不上，怎么也看不到。
即使有一头显眼的怪异的惨白的头发。即使有十指的怪异黑指甲（其实不止，算上脚趾指甲，应该是二十指）。即使他眼镜下，有一双锐利得不是人该有的双眼。无论如何，神无惑都和周围的人，不是同一个世界的。永远不是。打从他懂事，就是如此。他不是逆来顺受，而是自己去选择，自己去承担后果，去支付代价。
他的人生很精彩。但是不会是普通人所希望的那种“精彩”。很多的人死了。无论被杀还是自杀，这都无所谓，有人死了，就是悲剧。然后，活到现在，还要继续活到最后的，就是神无惑。
神无惑不是英雄，不是好人，也不温柔，不人道，没人性……
“…………”
神无惑就是神无惑。
不必多想。
“华尔姬莉。”神无惑终于开口了。眼镜下的双眼发出了冷冽的光。
对着镜子：“你可算到了。”
“哈喽，神无惑。”
周围没有人，至少还看不到什么人。但是我们将镜头慢慢转到神无惑面对的那个方向，我们就会发觉，神无惑的身影——本来该在镜子中被反照的神无惑的身影，消失了，毫无伏笔，突如其来，断章取义的，神无惑失去了镜子中本该有的另一个自己。而镜子中，取而代之的，却是一道奇怪的阴影，微微的有人形，有动作，而且脸部（应该是脸部），那边，有一张显眼，无法忽视的笑容，让人想起爱丽丝在奇境之中遇到的笑面猫。
“你怎么发现我的？”
“直觉。”毫不犹豫，神无惑回答。
“你真打算离开央京？”镜中黑影——神无惑口中的“华尔姬莉”说道：“你不是说了一生都要去制裁那些用CWos作恶的家伙们吗？”
“我腻了。”神无惑直接地说道。
“真是可怕的男人。”华尔姬莉的语气却不显得惊讶。
“那么”神无惑开口：“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“你无聊吗？”华尔姬莉没有疑惑地问道：“我希望有人来帮我处理一个事件。”然后长吟了一下，又说：“不对，该说是‘棋局’吧。”
“游戏？”神无惑闭上双眼。华尔姬莉的笑容倒了过来，变成了奇怪的表情符号。
“战争游戏。会有很多的人死的游戏。反正死的都是理所当然，毕竟牵扯了‘噬人’这个黑暗生物种族嘛……”
“食人者……”
“是哦。”
神无惑不知想到了些什么，苦笑着。他那对锐利如刀刃的双眼，闪过一丝柔和的光。但是，一瞬之间，又有股淡淡的刺骨冰寒。“人类和噬人，哪个都一样呢。”“突然间书这个干什么呢？”“没什么……央京这里很少噬人呢。”“当然，政府和十家的本家都在这边，噬人没胆子在央京撒野。”
“拿猎大虫的刀杀噬人……”
“轻而易举。”她说：“噬人打猎虫师，根本就是鸡蛋碰石头——噬人在猎虫师面前也只能跪下舔他们鞋子求饶了，哈哈哈哈哈。”虽然在笑，但是没有一点愉悦的感觉。
“而且，”神无惑闭上眼睛，笑着：“央京一堆的个性者啊……”
“一个比一个强悍。”
“皇鼎，是吧？”“没错。”神无惑拿出了怀中的触屏手机，点了几下，放回了怀中。“噬人横行霸道之地么……噬人我也不是没见过，你就为了一群吃人的家伙来求我啊？”“喂喂喂”华尔姬莉有些不爽了：“谁来求你啊！我只是邀请你来调查个有趣的事情吧。”
神无惑看向窗外，细雨绵绵，玻璃上的无数小水珠中，无数个上下倒反的自己。
“说说。”
“噬人的眼睛，是眼白黑色，血色毫芒的。”
“嗯。”
“两只都是——但是，有一种不是。”
“噬人还有种类？”“杂种。”华尔姬莉有些苦恼地说着：“最近，有个一只邪眼的噬人，把皇鼎搞得一团乱。”“独眼？”“人类和噬人生下的孩子。”
神无惑皱眉头：“还有这回事？”
“可能还不止一个。”
神无惑嘴角上扬，笑了，笑得灿烂。
“有趣。”
“看来你是答应了。”
“姑且打发点时间。”
“需要我准备什么吗，大侦探？”
“不需要。”神无惑道：“我家遗产都还没有动到千分之一呢。我在皇鼎，正好有栋庄园呢，就在郊区。”
“算你狠。”
镜中的微笑小事，黑暗退散，神无惑的身影又倒映在了玻璃上。
他起身，打了个呵欠。
“无聊。”
***
坐在吧台的角落，细细地缀饮着略带暗血红咖啡，头上顶着兜帽，身上是一件黑色的套头长袖上衣，袖管拉起，露出宛若雕刻品般的死白双手，手指纤细修长。屁股下一张结实的闪着光泽的木椅，悬空的，同样宛若石膏雕刻品般的双腿，脚上穿着黑色的皮靴，穿着很短的超热裤，吊带黑长筒袜。
若有所思地想着。漫无边际地想着。
“……”
三年了。活过了三年了。
绝望也没有一丝停歇地侵蚀自己的身心。
只差一步，自己就要堕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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